2015鲁迅奖获奖作品二等奖

在和平的天空下

作者:洪集文
性别:女
就读中文学校:新金山西区中文学校
指导教师:许可

“姐,我要看那儿!”
“小声点,这里是博物馆。你在闹,我下次不带你来了!”
“姐!”
“我说别闹了,我在看画!叫爷爷带你去吧。”
“爷爷正忙着呢。”
我环顾了博物馆的四周围,见爷爷和另一位前辈热烈地谈话。我叹了口气;这下完了,公司下个月就要布置展览,而我到现在还找不到灵感,怎么有空当小乐的保姆呢?
小乐注意到我的愁眉苦脸,更是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拉着我的衣袖不放:“姐姐,这些画你都看好几遍了,不觉得累吗?就带我进去看别的,就一会儿!” 这孩子真让我束手无策。我往墙上挂的画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说:“好好好,算你厉害,我们就到那儿逛逛吧。。。”
* * * * * *
走进抢房那一刻,我忍不住倒了一口气。里面展示着我一生当中见过最多的兵器: 步枪、机枪、驳壳枪、炸弹、枪榴弹、左轮手枪、冲锋枪、火炮、机关炮、等各种各样的刀枪都有。虽然和小乐一样,被这些宏伟的机器所吸引,不知为何,我心里感到非常不安。“我们进别间房参观吧,这儿没什么好看的。”
“你在说什么呢? 哇!快过来这边看!游戏里面的武器全都在呢!”
我严肃地摇着头,走到弟弟身边:“这里的枪不是玩具,是战争时候用的杀人武器。”
小乐立即蹦起来,抓住我的手,小声地说:“别吓唬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猜想,这里每样武器都是战争留下的。你看这牌匾的字幕: “汉阳八八式步枪,参与了世界第二次大战…”。
读了字幕以后,小乐骇然凝视着玻璃后面的步枪。
“若没有战争,不就不需要枪的存在吗?我们为什么要打仗呢?”
突然,从我后面发出一个粗哑的声音:“贪欲、妒忌、记恨、争权夺利。。。人的本性。”我转身一看,既然发现声音来自那位和爷爷谈话的前辈。
爷爷站在他的身边,把我们叫过去: “你们两个过来,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唐先生,中国和平团的创办人。”
我震惊地握了唐先生的手。他看起来有八十多岁,脸上布满皱纹,满头银发。“唐先生,您好,我是玉兰,这位是我弟弟小乐。”
唐先生的脸带着慈祥的微笑对我们说:“你们好。听你们刚刚聊的话题挺有意思的,说到哪儿呢?”
小乐指着牌匾回答:“枪,还有打仗的原因。但唐先生,你太聪明了。怎么知道答案呢?”
唐先生低声对小乐说:“小朋友,长辈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我曾经也当过兵,打过仗,所以才知道的。”
小乐踊跃地喊叫:“哦!那你怎么还活着呢?”
唐先生呵呵一笑:“你爷爷不也是还活着吗? 我们以前还是最好的战友呢。”
爷爷忽然大声地警告:“唐先生!别再说我当年的事了。”
我和小乐两人石破天惊地看着爷爷。爷爷什么时候当过兵呢? 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爷爷,唐先生在说什么呢?你当过兵怎么没告诉我们。”
爷爷叹了口气:“你知道的,玉兰,我一直只想活得平平安安、享受生活中朴素的欢乐。但你爷爷和唐先生两人是越南华侨,在越南战争的时代长大。我二十五岁那年被征入军队,经历了战争的残酷。越南战争在1975年结束;结果是北方的胜利。我和其他南方幸存者逃离了越南,移民到全各地。我选择回香港;我母亲的娘家。在随后几年,我拜了一名大厨师学为师,也在这个时候遇见你奶奶。通过辛勤工作,我自己开了一家餐馆,和奶奶生下你爸爸。
“虽然过着平凡美好的日子,我仍然困扰于越南留下的回忆:我的战友在我面前死去,而我为了自保而开枪。经历了越南战争之后,我没有一天能睡好觉,每天起床张开眼睛,就会仿佛战场上的尸体与我沾满鲜血的双手。因此,我不喜欢想起当兵的时候。虽然大家都认为当兵很光明,但我只觉得无地自容。我亲手体验过战争的现实: 几百万无辜的男子为了政治和国家之间的争斗对彼此开枪,你死我活的。我告诉你,就算天塌地陷,打仗也绝不是解决问题的答案。”
唐先生边听边点头说:“你爷爷说得对。我们不可以重复历史,跟随上一代继续错下去。这正是我创办中国和平团的原因。战争不只是百万军民的死亡,也是破碎家庭的凶手。战争留下的是没有父亲的孩子、失去丈夫的寡妇、还有失踪孩子的母亲。我们现在拥有着和平幸福的生活,必需教育好下一代不能忘记过去的战争硝烟以及争取世界和平的艰辛,懂得和平的珍贵。”
唐先生说完话,看了看手表突然急急忙忙地向我们告别:“糟糕!我四点半还要一个和平会要参加。我还和你们讨论得太兴奋,忘了时间。你们继续聊吧,我得先走了。”
我们三人看着唐先生离开的背影,无言以对。我转身面对着爷爷,突然觉得爷爷老了很多。想起爷爷和我们讲解他被战争毁灭的过去,我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拥抱了爷爷和小乐。
小乐迷茫地问:“姐,你哭什么呀?”
我避开了他的问题,擦干泪水,对着爷爷说:“唐先生说的没有错。我们过去不能挽回,但我们还来得及改变未来。别再为以前的事情感到悲伤了。虽然要牢记着历史,我们也要继续前行,接受已经发生过的事实。这不但包括放下仇恨、原谅别人的过错,也包括原谅自己。爷爷,我想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是时候原谅自己了。”
爷爷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们应该把精力放在阻止历史重复的可能,保卫、珍惜我们现在和平幸福的生活。”
听完爷爷那番话,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慌忙地从小乐的手中拿回我的手提包,说:“你们别等我!我会自己回家的。”只听到小乐在背后呼唤我:“姐,别走,你到底怎么了,要去哪儿呢?!”
我急忙地跑出博物馆,刚好看见唐先生在外面等出租车。
“唐先生!先别走!”
他转身看到气喘呼呼的我,微微有些惊讶。
我喘了口气再说:“唐先生,中国和平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参入。”
唐先生听了,露齿而笑,拍了我的背,说:“当然可以。我们欢迎你,王玉。哦!要不,今天下午的会议你也参加!”
我连忙摇了头:“对不起,我很想,但是我今晚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先完成。”
* * * * * *
那天晚上回家,虽觉得筋疲力尽,但我居然找到了画画的灵感,到了深夜也不离开画室。身患感冒的我熬了一整夜,终于完成了让我满意的油画—一对自由飞翔的和平鸽。虽然我一个人改变不了全世界,但如果大家都和我一样的心态,愿意主动踏出第一步,从小事做起,那么我们能在和平的天空下和睦相处的日子会永远持续着,矢志不移。
我最后拿出一支笔在画布后面写着:“不忘历史,保卫和平。”

(此文章获2015鲁迅青少年文学奖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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